找回失去的星光—憶子于 尉天驄

找回失去的星光—憶子于_尉天驄

現在恐怕已經很少人知道子于是誰了。他所經歷的那個時代，特別是一九四九年前後的那場大動亂，以及動亂中鋪天蓋地的流離失所，也早已在人們的言談中被淡化、被扭曲，化為雲煙，不知飄向何處了！然而，對於真正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來說，它所遺留的傷痕似乎還像一個無法祛除的鬼魂，不時回來困擾著各人的心靈。它是過去，又是未來；是回憶，又是夢魘。它像一座標誌，日夜不停地在遠處閃光，有時又是某種呼喚，引發著人的不安。
一九四九，在它之前的一段日子，是那一代中國人從所謂「慘勝」的破敗、混亂中承受眾多悲苦的歲月，而在它之後的將近十年，又是一個風雨交加、陰晴未定的時代。從戰亂走向戰亂，窒息得讓人找不到希望之所在。懷抱夢幻的年輕一代，激切地懷著某種改朝換代的期待；而更多人卻只是惶恐猶疑，不知何去何從。歷史失去了方向，人也失去了方向，只能摸索著走一步算一步，無所謂掙扎，也無所謂奮鬥；如果要給它一個解釋，恐怕只能稱之為「隨波飄流」吧？
子于在美國抑鬱以終已經十八年了。加上在這之前的五十一年歲月，他的整個人生似乎一直都是想抓到甚麼，而又甚麼也沒有抓到。每次翻讀他的小說，想著他走過的路，說過的話，仍然會有「隨波飄流」的感嘆與迷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