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南山青松》自序

紅樓新葉_張春榮

    極短篇，源於吉光片羽的機智，機智是幽默的兄弟；挑戰以少勝多的簡練，簡練是文心的姐妹。自二OO一年起，「極短篇小說」成為我教學與研究的重點；悠遊於簡訊、寓言、志怪的中外原野，徜徉於手記、筆記、小品、散文詩的古今沃土，始知一花一天國，一葉一菩提，原來桃李春風一杯酒，竟是江湖夜雨十年燈。

    《南山青松》全書，聚焦「斜月三星洞」的「心」上，反思「靈臺方寸山」的能量走向，南山悠然；一掃以往隨機點染的自由行，而成有計畫的開疆拓土，一點也不「青松」（輕鬆）。全書大抵依「人生哲思」、「宗教經驗」、「親情交輝」、「愛情風貌」、「師生因緣」五類，照見不同題材書寫的限制與跨越。其中「宗教經驗」第二輯，是以往未觸及的世界，由陌生至熟悉，由「人心唯危」至「道心唯微」的確切啟發，可說洗我盲昧，開我心眼。

    花甲之年，綜論人生萬花筒，命運百寶箱；仁者見仁，智者見智，人言言殊。但總結其中心態，主要有三：第一，「人生沒有如果，只有如此。」每個人的考卷上，沒有選擇題，只有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的難題；沒有可能假設，只有面對接受；沒有應然，只有實然。第二，「人生沒有如果，只有苦果。」原本單純初衷，終成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的苦衷；吃苦若吃補的勵志，終成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的苔痕水漬，淒美而幽絕，挽不住最後一道霞光。第三，「人生沒有如果，只有因果。」管他有道理加沒道理，今日花，明日果；無風不起浪，無火不燎原，沒有人是一座孤島，沒有人是一道絕嶺。所有千絲萬縷，相反相成，無不緣起緣滅；諸多盤根錯節，對立統一，自成因果，環環相扣。這三種見證領會中，湧動的是鮮明的多重反諷，浮升的是無盡藏鋒的留白，延展的是曖曖內含光的悖論。凡此指涉，正是極短篇書寫的豐茂沃壤，搖曳著點點殷紅櫻桃與暗綠橄欖；亦是極短篇的源泉活水，倒映著波光漣漪、落霞孤鶩；引人俯仰駐足，引人百般凝視，召喚啟迪、掩卷有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