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胡蘭成 天地之始》增訂版前言

《胡蘭成 天地之始》增訂版前言

Category : 書序與跋

增訂版前言 薛仁明

一九九三年,我開始在臺東池上的一所中學教書。多年後,教煩了,想到外頭透透氣。那麼,就念念書吧。可學院的體制,我向來是知道的。他們做的學問,和我想做的學問,完全是兩碼子事。思來想去,找不到可行之道。後來,我打了電話給林谷芳老師,因此,來年,二OO五年,我進了佛光大學的藝術學研究所。

這個所,迥異於一般。這個所,不做書齋學問,也不談抽象理論,重視的是體驗,在意的是實證。說是讀研究所,其實,就是當林老師的學生;不僅是學問之學生,更是生命之學生。這個所,原本就標舉著古代的師徒制。於是,我跟著林老師,除了在所裡上課、吃飯、參訪之外,也在所外參加林老師的禪修課、「茶與樂的對話」等活動,更要緊的,我又隨著他走江南、遊日本、行旅華北大地、閱讀雲南山川。林老師常說,他讀的是「天地之大書」。

林老師憑藉一己能量,在體制之內,辦了個近乎體制外的研究所。可再怎麼行走江湖,再怎麼讀「天地之大書」,又再怎麼不拘一格,終究,還是得交個論文。因此,我探他口氣,可否寫寫胡蘭成先生?沒想到,林老師不僅一口答應,還幾番人前人後,表達對這本論文的充滿期待。

於是,二OO六年春天,我開始醞釀此書。說是「書」,是因著手論文的當下,原就打算要成書的。我壓根沒準備寫成學院裡那種乾枯無味的論文。可是,打從一九九六年我讀胡先生的著作開始,到那時,雖逾十年,雖有滿腔的想法,但真要付諸筆墨,卻仍千頭萬緒、一片茫然。一個多月後,寫了萬把字的緒論,再來,我就戛然而止、無以為繼了。結果,倏忽兩年,這事雖然縈繞心頭,卻始終寸步難行,一個字也沒動。直至那日,在陽明山的食養山房裡,林老師又提醒一句,該寫了。於是,我只好勉為其難,硬著頭皮,又重新開筆了。

這回再寫,就只能老老實實地一字字、一節節、一章章,一路逶迤寫去;九個多月後,初稿完成。又兩個月,口試通過,修改完畢,全書告成。成書過程協助甚多的杜至偉兄,隨即將書稿寄給了他幾個朋友,數天後,有位出版社的總編輯表達了出版意願。結果,二OO九年四月,《天地之始》在臺北出版。

此書出版後,在學術界波瀾不興,沒啥討論;反倒在文化界陣陣漣漪,頗有迴響。首先是香港《亞洲週刊》我的個人專訪,再來是上海《東方早報.上海書評》刊登天文姐的序文,緊接著,臺灣《中國時報》連續三天刊載了此書第三章,隨後,《聯合報》又刊出朱序和我的自序,而後,「鳳凰衛視」的《開卷八分鐘》先後兩次播出由梁文道與何亮亮以不同的角度談了這書。

相較於這些媒體報導,我更在意的,其實是大陸年輕人的反應。此書購買不易,且價格不菲,但仍然在一群讀者之間靜靜地流傳著。我年輕時,偶爾讀了某些眾人抬捧的書籍,終不覺其好,那時,都難免會懷疑一下自己;相反的,有些鮮少有人稱許的書,我一讀,雖驚為天人,但仍然要對自己的眼力猶疑半晌。我想,《天地之始》之所以打動了這群年輕人,或許,正在於這本書讓他們恍然明白,原來,他們對胡的好感,是不必自我懷疑的;原來,他們的眼力,可一點兒都沒問題。

從此之後,陸續有人接洽此書的簡體版權;因種種緣故,終究不成。去(二O一二)年,有家圖書公司準備出版,付印前夕,我想了一想,對於出版的品質,實在不太放心,遂臨時喊停,最後,把書轉交給《人間隨喜》的立品圖書以及編輯閻亮。

交給閻亮後,我覺得得慎重其事,甚至該重整旗鼓,好讓新版的品質能超過原來的舊版。否則,我對不起立品這樣的公司與閻亮這樣的編輯。於是,原本打算去(二O一二)年出版,就因為我改寫與擴寫的計畫,又再度延宕。過完年,我決定完成此事,不願一拖再拖,遂騰出時間,總算在今(二O一三)年三月上旬開始動手翻修,一章章看,一節節改,並新寫了第三章第五節,兩個多月後,增訂新版完成。

是為記。

二O一三年五月,薛仁明於臺灣臺東池上。

又:截至二O一五年九月,此書因審查問題,仍無法在大陸發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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