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江河旋律》序_隱地
Category : 書序與跋
在第三輯「雜文選」中,鼎公提到了許多現代作家和古代作家,中國人和外國人,其中特別醒目的一篇〈南宮搏軼事〉,其人為六O年代著名的歷史小說家,但如今早已沒有人記得。此文以我看,表面寫南宮搏,其實真要寫的是臺灣報界大老余紀忠(一九一O–二OO二,江蘇武進人);一九五O年十月二日,余紀忠創辦《徵信新聞》(《中國時報》前身),在五O年代,他是一位氣勢盛極一時的大老闆,在當時文化界「贏得英雄盡折腰」的威名,南宮搏這匹千里馬,余紀忠當然也不會放過,本名馬彬的南宮搏(一九二四–一九八三,浙江餘姚人),後來果然當了《中國時報》社長,但南宮搏卻是真正的一名名士,而且是個不折腰的名士,最後當然只好自己走路了。
十年前,即二O一四年,我曾為鼎公編過一本《王鼎鈞書話》,自己也寫了一篇〈鼎公唱聖歌〉,開頭第一句:「記得民國八十七(一九九八)年底,接到鼎公一部新稿《千手捕蝶》,讓我喜出望外,當時他已七十四歲,一枝健筆在手,創作力如此旺盛,讓我們了悟前輩作家紮根之深。用字講究,已入化境。表面看,《千手捕蝶》短短一則五、六百字小品,和二十八年前《開放的人生》形式相同,然而《開放的人生》、《我們現代人》、《人生試金石》,作者所要表達的全在字面上,人人都能體會,到了《千手捕蝶》,所有字面上的意義都不見了,有點像小說裡的「冰山理論」,十分之七全隱藏在水底。譬如〈幾尺紙〉,其實寫的不就是有著一顆滾燙的心的作家和藝術家嗎?作家寫了一輩子,還是覺得紙不夠,紙短情長,作家,作家,作家永遠思念幾尺紙!
那些再也寫不出作品的作家,其實不是他江郎才盡,而是他心中的熱情先死,胸中沒有火,怎會想要擁有稿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