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跑步的人》序_楊晉綺

《跑步的人》序_楊晉綺

Category : 書序與跋

此中日常生活經驗與文學作品之間的關係,即如莊裕安曾經指明之「段尚勤到長春戲院看完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》,到百鄉叫了一客鯖魚套餐」,這麼平凡的一件事「根本就是隱地自身的起居注,隱地日記裡提過無數次」。莊氏並且認為《風中陀螺》的複雜性來自於它是許久以前一個短篇與近來作品一重又一重「文本互涉」的結果。然而複雜的文本互涉,之所以令讀者讀來脈絡清晰,除了莊裕安提出之「作者終究不是在經營迷宮型小說」一種解答外,更為根源的原因乃來自於《風中陀螺》的「原文」皆是作家在原初的作品裡所鏤刻出來的生活印記,即是在「生活經驗」與「文章作品」不斷地向前活動與派生的過程裡,新的元素慢慢地添加進來,而舊的痕跡亦未完全消失,二者忽隱忽現地交織並陳在新的文類之中。因此,作家的每一篇作品均可以被視作後來作品的「原文」,而在不斷「派生衍義」的過程裡,「原文」於是可以以這種或那種方式被識別出來。

隱地在〈《幻想的男子》後記〉中自述:由於貧窮與精神上的不安寧,因此渴求金錢、被愛、可愛的女子、屬於自己的居屋等,因為貧窮所以老被「生活鞭打」,因為慾望所以痛苦,遂因此寫下了《一千個世界》裡的每一篇小說,隱地自陳「它幾乎全是我的影子」。《一千個世界》若說有某種「真實性」,那麼這種真實性乃來自於小說作品與作家某種日常生活經驗的緊密「關係」上:作家依據文學的特殊形式「經驗」自己的日常生活與「自我」,而此一文學創作的過程再度成為一種日常生活中的勞動事件,成為另外一種製作經驗。即此,日常生活經驗的文學成品可以被複製轉譯,製作經驗的勞動過程亦可以成為另外一種形式的成品或半成品,不斷地被重新經驗、複製與再加工,《風中陀螺》的複雜性於焉產生。這種文學現象乃呈示出法國哲學家德勒茲(Gilles Deleuze, 1925-95)曾經揭明之自然界無處不在的「褶子」現象:巴羅克風格令此前曾經存在過的各種褶子彎來曲去,並使褶子疊褶子,褶子生褶子,直至無窮。隱地《風中陀螺》此一複雜的文本乃由「生活經驗」的單一褶子朝向無限文本「解褶」、「打褶」復又「解褶」、「打褶」的過程所創造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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爾雅出版社